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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姜陟总能出乎他的意料。
他忽然歪了歪头,将整张脸都放进了林微明的手心里,一本正经地问他:
“你又要把我扔在这里吗?”
带着酒意的哽咽掺进有些微凉的夜风里,显得飘忽又模糊。
还没等林微明回答,姜陟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有些温热的嘴唇蹭过他左耳的耳垂,像是在上面落下了一个似有似无的轻吻。
他听见他低得好似气音一般的呢喃:
“骗子......”
后来有许多许多次,这个画面都在他的脑海里被反复洇染,最后甚至一直蔓延进那七年间他做了无数遍的梦里。
他梦见的姜陟有时靠在斑驳老旧的卷帘门上,有时蜷缩在赤红的血泊里。
而不变的是,他的睫羽上永远凝着那滴即将坠下的泪。
他在一片朦胧的月光中问他:
“开心吗?”
林微明收紧手臂,怀中人有些嶙峋的骨节硌得他的心口发疼。
他垂下头去看此时的姜陟,看上去和当年是不一样的,但却又在某些瞬间是共通的,仿佛是多年前他无意窥见的一角,终于在今日缓缓铺陈在了他的面前。
他好像抓住了当年那滴泪的源头。
这本该让他的心情稍微变好一点,但事实上并没有。
结界外的声音越来越大,不断有打斗中溢出的剑气和罡风撞在屏障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林微明抬眼看了一会,到底是狠下了心,伸手捧住了怀里姜陟的脸:
“就算她说后悔了,那又如何呢?这世上的事总不能做到尽善尽美,就算她临死前对自己的人生生出了悔意,那又如何呢?”
“最起码,在她苦心为你寻求一条生路,又为你重新获得剑骨这件事上,你知道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事已至此,只因为一句‘后悔’,你便要让这一切的努力白费了吗?”
“更何况,只凭姜绥一句话,你便就信了吗?谁又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说过,又或者究竟在后悔什么?”
姜陟有些愣怔地抬头看他,林微明说的这些并不难想,他自己不是想不到。
只是内心里一直害怕的东西在姜绥的暗示下一朝成为了事实,再加上之前得知母亲死讯的冲击,无疑是放大了他的种种情绪。
他控制不住地崩溃。
林微明一直在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似有回神的迹象,便又放缓了语气对他说:
“当时姜遥青前辈托我为你保存剑骨以待来日的时候,我曾问过她一个问题。”
他用手指轻轻地抚过了姜陟被泪水沾得湿漉漉的眼睛,动作轻缓地似是在描摹这双眸子的轮廓。
“我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帮你重新种上剑骨,远离这些东西,平平安安地活在别处不也挺好的吗?”
“她怎么说。”
姜陟忽然接口问。
林微明对着他浅浅笑了一下,笑容却有些苍白:
“她说,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总要还给你。
你想做什么是你自己的选择,是回邶都重新开始还是平淡一生都没关系,但你不应该被剥夺选择的权力。”
姜陟的身子一僵,又如梦初醒般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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