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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朱晏亭幼时,齐腃的势力正盛的时候,是有过一段与父亲相与得乐的时光。
他每次来丹鸾台都会携些乡野之间的小礼物,草编的螽斯、化身小童子、木雕的雀儿……再瞒着母亲带她到云泽之畔玩耍。
朱恪是个总是要褒衣博带的士人,衣袖一时半刻也不会绑起来。
云泽的风浩浩荡荡,将他的衣袂、袖子吹得飘鼓,他便从一个长身玉立的儒生便作了一个有些笨拙的布球。
朱晏亭总望着他滑稽的模样直笑。
在齐腃活着的时候,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记得你姓朱,是我朱恪的女儿”
。
齐腃病逝后,这句话就变成了“你是齐腃的女儿”
。
他对母亲的恨,强烈到要报复到自己身上。
朱晏亭望着展开在自己面前的书信,写在他的宽敞布袍上,笔墨行若将飞,字字仓促,句句惊惶。
她很小的时候见过朱恪写字,他总是慢吞吞的铺开竹简,墨要在砚台里转一个数,一笔一画,方方正正。
对她说:“为人如写字,要不急不缓,不卑不亢。”
那时候她还小,只专心致志把那些墨涂在他的桌上,没有听出他那句“不卑不亢”
声音的微颤,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恨意,在母亲面前隐忍。
此刻这些布袍上仓皇求生的字,让记忆里那张父亲的脸越发模糊不清了。
她终于明白,父亲早就死在了与母亲的生活里,死在忍耐求全的那些年,现在活下来的不过是个只知道趋利避害的软骨头怪物。
他早就该死了。
朱晏亭视线从衣上的字缓缓抬起,深深吸一口气。
鸾刀听见她的声音,冰冷得像是掷到地上的尖刀:“徐氏常常求孤,想再见平阳侯一面……你令她执鸩酒以往,若她肯饶恕朱恪,孤也就饶他一命,要杀要留,悉决于她。”
鸾刀对这出人意料的安排感到心惊动魄,讷讷抬起头,见皇后眼眸睁着定定望着前方,眼睫似凝住了一样,眼中空无一物,似铁塑冰雕。
她却神魂皆飞,不敢再说一个字,匆匆应诺下去。
……
朱令月在临盆前被安排到了长安城郊一座隐秘的院落里,周遭有人看守。
李弈每月命人送些钱粮来,她只留粮食,钱没有收。
只在旁索得一亩地,自种些桑蔬。
去岁太子诞生一个月后,朱令月早产生下一子,唤做“楼苍”
,没有冠以任何姓。
……
朱令月到平阳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黯了,家家户户亮起了灯。
她端着一壶酒迈过一道门,远远的看见朱恪坐在窗下等待的侧影,怔怔站了许久,才端着酒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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