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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章手一招呵,身后的小厮们立即意会,抱着织锦送进厅堂中。
王章道:“这是靖国太子殿下送来的织锦,晏姑娘这回可莫再推拒了,本官夹在中间着实为难。”
岁岁转首瞥了眼置于堂中的织锦,道:“便放那吧。”
“得令!”
王章如释重负。
待他走后,岁岁缓缓走进到厅堂中。
素白的织锦搁在桌案上,应是用香囊熏过,犹可闻见布帛间散开的细细梅香。
岁岁伸手抚过案上柔滑的织锦,仿佛湖光山色下一拘温软春水流淌于掌心间。
周稽从门前路过,瞧见置于屋内的织锦,忍不住探了个头进来盯着织锦左看右看,到最后整个人都跌进到堂内来。
周稽:“岁岁殿下,这么好的布,咋不给它染个色哩?”
岁岁倏然缩回手,她不解江休言赠此物的用意,但闻见周稽这话,又似乎心底晦涩处落了片羽毛下来,揩去此间落尘。
让她以为自己近乎是明白的。
隔了半晌,岁岁抱起织锦塞到周稽怀中,说:“收起来吧。”
另一厢梁归舟寻到江休言,自顾自坐在其对侧的八仙椅上,道:“你这一路倒是快哉,竟跑到江左游山玩水来了?”
自当年知晓江休言身份,梁归舟只觉被人莫名其妙将了一军,可抬目时却又不见执棋之人。
可笑他处处算计,自以为布下万无一失之局,却不妨其肆无忌惮在棋局上席卷来去,搅得满局混沌。
江休言:“不熟路,走岔了。”
梁归舟眯了眯眼,咽下满腹猜疑,面上笑道:“也是,都一年多了,记不得路也是自然。
恰巧本王自藩地归反回京,今途经江左,既遇上了,不若你我二人便一同返京。”
江休言拎着桌旁酒坛朝白瓷盏中斟了半杯,幽幽梨花香溢了满室。
他轻酌一口,随后淡淡看着梁归舟,却不语。
清冷目光仿佛是斜风细雨里裹着一把不长不短的匕首,看不见杀意,却时时刻刻在梁归舟身间漫不经心地划弄着。
他被这样的目光盯得有些许不适,正要端起藩王的架子说些什么,外头护卫匆匆来报。
原是平华帝闻江休言在江左滞留多日,便遣人送了信来。
信中道宫中皇后寿宴将近,盼休言早日赴京共聚佳宴,若四子梁归舟途经江左,二人便一道归反。
梁归舟扫到信的最下头,但见还有一句:朕颇念子疏文采,勿忘捎上子疏及其家眷一同来京。
其眸光凝固在“子疏”
二字,思绪间的堵塞仿佛一瞬间被什么疏通,他目中闪过几分清明。
梁归舟抬眸注视着江休言,殿外一阵梨花簌簌,风卷着淡香窜逃进殿内,扬起对面人雪白的衣摆。
他的模样与当年青山书院下沈年的身影完完全全重合在一起,似乎这些年,散去的只是郊野上的暮霭沉沉,消融的只是远山间微不足道的皑皑白雪。
而他眸中野风,从未止过。
梁归舟忽而一笑,笑得像挖掘到惊世珍宝的窃贼,说:“休言,你此来江左,莫不是念着某位故人?”
江休言挑了挑,神色平静如水:“在大鄢能称之为故人的,应只有沈夫子。”
梁归舟不语,指缘摩挲过信笺上的“子疏”
二字,尔后他将此信递到江休言手中,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背着斜洒进来的微光,竟有一丝阴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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