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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的风格外刺骨,似是要钻进人的血肉里凛凛呼啸。
休息的差不多,几人再度起身,褪去一身倦意,重整旗鼓往摇沙道赶去。
若说上山时略有吃力,此刻下山的路才叫真正险峻。
夜色比先前更浓几分,光影昏昏,看不清脚下的路,须得扶着山壁走。
被雪水浸过的山壁尤带冷意,手扶上去似是滑过冰寒的刀锋,硌得手疼。
岁岁走在江休言身后,适逢脚底一个打滑,手掌划过尖锐的山壁,她下意识抓紧身前人的衣摆。
江休言身子微不可察地僵了僵,片刻后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岁岁正要抽回手,却听他道:“别走丢了。”
话音刚落下,那只温热手掌覆上岁岁的掌心。
自指间传来的暖意如潮水般骤时席卷全身,稀稠月色静静映着两只紧握的手掌。
至子时,终于走到眉山脚下,穿过一条曲折小径便是摇沙道。
岁岁蓦然抽回手掌,拂了拂额间散落的发丝,眸中眼波黯淡。
“小殿下!”
一句脆生生的呼喊自摇沙道上传来,循声看去,正是欺春与伴雪。
岁岁快步走上前,嘴角不自禁地浅浅上扬着。
她看见伴雪发间缠了根木枝,遂伸手替她摘了下来,道:“你们平安就好。”
站在一旁的周稽邀功道:“小殿下,俺办事你就放一百个心,这不,欺春姑娘和伴雪姑娘俺可把她们平平安安带到你跟前了。”
岁岁知道他这是讨赏钱呢,旋即递了一锭银子给他。
“哎哟小殿下你太客气,俺怎么好意思收哩。”
如是说着,周稽已一把接过岁岁递来的银两,抬手用袖子拭了拭银两上头并不存在的灰尘,随后喜滋滋地收进怀里。
沈知安见大家都安好无事,心底徒然生出一股尘埃落定的欣慰之情,道:“子疏,不如你便留在江左吧,陛下已任你为书院院长,待书院建好后授八方文墨,全文人之志,又何必如现在这般四处奔波,徒添劳苦。”
能学扬千里自是晏子疏之志,只是若留在江左这个地方,他心中总不免有些顾虑。
那夜看见妻子张意沉的尸体,已是心如槁木,在愤懑的烈焰下一次一次燃成灰烬,到最后只能对着一片坟墓诉尽衷肠。
如今岁岁回到自己身边,这样的事他不愿再发生第二回。
沈知安仿佛明了晏子疏心中所忧,便道:“子疏,你尽可放心,你是陛下钦定的院长,纯妃不敢动你,至于岁岁,世人皆当元暮公主薨在了那场大火中,往后,她只是你晏家的女儿。”
周稽在旁附和道:“俺也想留在江左,先生你能收俺在你的书院里当个搬书的吗?”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接着道:“俺是个江湖人,混得不好,没地方可去了。”
晏子疏犹豫道:“岁岁,你意下如何?”
细雪轻洒在她眉梢,长睫下似洒了场淅淅沥沥的雨,总有散不开的烟雾。
半晌,她忽而轻声笑了一笑,浅浅笑意映入眼底,道:“那便留在江左吧。”
兴许是江左的山水分外温润些,又许是此处是母亲所待过的地方,或者是行宫前的那片湖挟了一缕暗淡梅香,总之,她对这个地方总有近乎乡情的眷恋。
溶溶月色衬得世间静好,细雪拂过的角落里,江休言的唇角极轻极浅地上扬着。
最后,几人在客栈里宿了一晚。
清晨,日光慵懒地穿过云层,在屋檐下洒了层疏疏淡淡的虚光。
雪落了一整夜,远望去楼台山谷共长天一色,素净得仿佛一副水墨画。
沈知安今日要回京,江休言亦要归返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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