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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便冲进细雪中,匆匆小跑而去。
岁岁立于屋檐下,拍落肩上细雪,发间雪花早已融化,发丝被浸得湿凉,净增寒意。
适时,有书童抱着扫帚来阶前扫雪,见了岁岁,惊得手中扫帚一扔,慌忙行了个大礼:“奴才拜见公主殿下,不知殿下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岁岁抬手道:“无妨,是我事先未曾知会,又怎能怪罪于你,起来吧。”
又道了来意:“此番前来,是想拜谢夫子从前教诲之恩,不知夫子可在?”
书童微微作难:“回殿下,夫子前些时日便去了江左进修,约莫要一月后才能回来,还请殿下见谅。”
闻言,岁岁抱着锦盒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僵了僵,檐外的风雪不断往人面上掀,好一阵刺骨寒冻。
她别目望向青山书院里,门后冗长的青石道宛作一汪幽深的长河,楚河汉界般把她与那人的界限划分得清晰明白。
原是想借着致谢夫子的由头见他一面,倘及笄后阿娘执意定下婚事,只怕她便再没见他的理由了。
宫墙下的人,从来身不由己。
富丽巍峨的宫墙里头,什么都有,独独没有尽头,人被困在里面,仿佛也化作了重重宫墙,一生望不到头。
檐外风雪交加,书童恐怠慢了公主殿下,又恭敬道:“殿下,外头这雪太大了,殿下若不嫌上屋里歇会。”
岁岁没犹豫地点头,她应感谢这场雪。
书童在前头躬身引着岁岁上主阁小憩,又取来上好的银骨炭点着,驱寒取暖,待一切安置妥帖,才又抱着扫帚去外头扫雪。
屋内渐渐燃起暖意,门窗半开着,岁岁平目望向屋外,外面飞雪越落越大,如断线的珠帘扑簌簌落在地面,顷刻将青石道染成一片花白。
几丈之外立有一座孤亭,隐在雪帘之后,朦朦胧胧,好不真切。
岁岁眉黛轻轻挑了挑,望见亭中坐着一人,风雪把视线遮得模糊不清,亭中人与雪色融为一色,她却一眼认出了他。
白袍胜雪,玉树琳琅,京都再无人及得上他的风姿了。
沈年。
她跨过门栏,细雪骤时落了满头,脚踩在厚重的雪地里,发出“沙沙”
的声响,天地静谧,她缓缓朝他走去。
两人近了时,岁岁瞥见他面上一点微红,身前倒了几个空酒坛,手中白瓷杯里的半盏酒被他摇臂晃荡着。
“你是哪家的姑娘?”
闻有来人,沈年眯了眯眼,放下酒杯,起身笑嘻嘻盯着岁岁。
洁白的雪貂暖脖儿把岁岁衬得分外娇小,雪貂毛呲在她清丽的脸颊上,和着满天雪色,纤尘不染,可她唇上那抹胭脂色又鲜艳欲滴,恰如枝头凌霜傲梅,一瞥惊鸿。
一刹混沌间,沈年误以为是天仙下凡,晃了晃神,待酒意微消,方才看清来人,眼底顿又覆了层霜雾:“原来是天家的姑娘。”
他言语轻佻,语气散漫,说话间带着一股浓浓的酒味,却并不难闻。
岁岁喜欢听他说话,沈年的口音里没有京腔惯来的严肃拘谨,听着分外随性,让她联想到北疆平原上最狂野的风,恣意潇洒,捉摸不定。
岁岁将手里的锦盒往前一递:“这锦盒本是想当面交予夫子,以谢夫子教诲之恩,方才得知夫子已外出进修,我想,交给你也是一样的。”
沈年接过锦盒,随手置于亭下,余光瞥了眼亭外的风雪,见比方才小些了,便下起逐客令:“物既已送到,公主请回吧。”
岁岁一时哑然,不知如何接话,犹豫许久,才踱步退出亭台,霎时雪沫子打在身上,把衣发浸得湿湿凉凉,但她脊背仍挺得笔直,立于风雪中,娉娉袅袅,风骨决然。
将行两步,双色莲云金镂鞋被地面上冰冷的雪水打湿,思绪间闪过一刹清明,岁岁忽的回首,望向亭中人,笑问:“下月是我的生辰,于宫中设宴,你可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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