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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姆以后你自己穿,不要留给我。
我一点儿都不冷!”
仿佛为了证明她真的不冷,她立刻挺起胸脯,要脱下衣服给自己穿。
阿菊凝望着面前的小女君。
边陲苦寒,风沙如刀,但是她的小女君,当年那个隔着厚厚冬裘不小心摔倒磕一下膝都能把眼哭得红通通的小女君,却如同岩砾缝隙间那向着阳光雨露顽强生长的青青小草,终于长大了。
竹枝般柔弱却亭亭的身条子,人虽还未完全长开,却已是明眸皓齿,面若芙蓉,笑语之时,唇畔的一双圆圆梨涡便若隐若现。
此刻她那身子套在自己那件于她而言过于肥大的厚袄里,瞧着倒像只被困在蛹中的蚕宝,奋力露着一张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小脸,模样真是又滑稽,又可爱。
这就是她的小千金啊,又聪明,又美,又善解人意,对她从无半分轻视,对待如同家人。
想自己从前不过是个饥荒年里被夫家卖出去的可怜之人,卑贱如泥,价不若猪彘,幸遇夫人,这才得以活得有了个人样。
这辈子,哪怕自己再苦再累做牛做马,也都是甘之如饴。
只要小女君一切安好,便是她余生的最大福运。
阿菊再也没法虎住脸了,按住她正脱衣给自己的手,含笑摇头,比了个自己不冷的动作,随即催她进去。
菩珠知道争不过她,还是听话最好,这样她才放心,只得遵了。
阿菊很快也挑着水担跟了进来,将水倾入水缸,缸子终于挑满。
菩珠叫了声张媪,张媪扭头见她来了,觑了一眼,随口道:“小女君真是越长越水灵了!”
阿菊擦了把额头的汗,脸上露出笑容,示意菩珠坐到灶膛前取暖,不待吩咐,自己立刻又去搬院子里劈好的柴火。
菩珠乖乖去当烧火丫头。
“去年杨家刚搬来这里不久,我就听人说,搬来的那日,镇上十几个还没娶亲的小儿郎个个争着上门帮忙。
我还寻思,这帮子儿郎,田不屯,活不干,也不说娶妻生子,整日东游西荡,自诩轻侠好汉,专做那骑马打仗杀狄人,赏金封侯做大夫的白日好梦,何曾如此与人为善?再一问,道是那家有个年方及笄的女儿。
过两日我瞧见了,果然生得好。
这地何曾有如此的女娃,难怪那些小儿郎们管不住腿……”
张媪平日本就多话,起了头,便如开了话匣子,和另个妇人说个不停。
柴火不多,阿菊很快搬完,进来,望了眼自己的小女君,目光里满是欣慰和骄傲。
知她过来必定还没吃早食,洗了手,往一只干净的碗里装上刚蒸好的一只饼,又倒了碗温水,一起装在一只木托盏里,看了眼张媪,见她没说什么,送到菩珠膝上。
菩珠肚子正有些饿,便一边烧火一边吃食,耳朵里听到那张媪还在继续说:“……当时我还心想,凭了杨候长那两夫妇的脸,一个焦炭里滚过的,一个热油里炸坏的,怎生得出如此女儿,也是奇了。
果然后来就又听说了,原来小女君是京都人氏。
我就说呢,那两夫妇便是打散了合模子里捏,也是捏不出小女君这样的皮相啊……”
杨洪长年在这边塞烽燧间奔走,风吹日晒,皮肤粗黑。
章氏容貌倒是不差,但面上留有些幼年生病的麻子坑,去年搬来这里后,还是端着自己从前身份放不下,与镇上妇人合不大来。
这张媪心想章氏和自己一样住黄泥小院,却瞧不起自己,路上遇到了连个招呼都没,原本只是夸菩珠生得好,说到后头,就变成贬损他夫妇了,越说越来劲。
其实莫说杨洪了,便是对章氏,菩珠也无半分怨怪,不想听外人对他夫妇口出不敬,即便只是评价容貌的随口之言,便放下才咬了几口的饼。
“张阿姆,皮相何用,又不能饱腹。
若非杨家为善可怜我,收养我多年,我如今在哪里都不知道。
张阿姆你平日总照顾我菊阿姆,我心里都记着你的好呢。
方才张阿姆你是玩笑,我们都知道,只是这话,若是出去了再讲,难保不会有多嘴之人跑去学舌生事,如今杨阿叔虽只在这里做个候长,但时来运转,日后发达也未可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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