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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已经骂起来:“好啊,好啊,我可真是养出了个好女儿,你丈夫一步登天,在长安做了大官,你不想着帮扶自家人,反倒要赶我们回去耕地?!
你明知道你阿弟只有七个指头,干不了重活耕不了地,就算去做工也没人要他,你自己在国公府里穿金戴银,却要我们去外头吃糟糠……早知你是这样的人,倒不如当日早早发卖了,也不必到现在还来伤我的心!”
“阿娘,我没有……”
“家里的田地和屋子我都卖了,办过所的时候就已经卖了。”
何氏梗着脖子道,“你要不想再管我们母子俩,就说句明白话,我立时就走,任凭饿死在外头也不再求你!”
孟柔怔住。
当年早在牙婆上门之前,其实也有几家富户私下找何氏要买孟柔,她年岁不大,人生的漂亮,又勤快和顺,有不少人都看中要买她回去做妾,或是作奴婢也好,可因为孟柔抵死不从,何氏也就一概拒绝了。
后来债主逼得紧了,孟柔还是只能给人冲喜换聘金,何氏拿着二两金子去赎孟壮,人是赎回来了,右手却少了三根手指。
那户人家说,她赎人的时间晚了三天,一天一根手指,算是利钱。
这事何氏从没告诉过孟壮,只在孟父头七时悄悄告诉了孟柔。
若何氏早早就卖了孟柔,孟壮的手指或许还能保得住。
提到孟壮的手,孟柔顿时红了眼眶:“阿娘,你是我阿娘,阿壮是我亲弟弟,若是我能做到的事,怎么可能会不帮你们?你们要是缺钱,我把我有的全给你们,但是要江五给孟壮求官,我当真是……”
何氏也落了泪。
“你当阿娘是看见江五能做官,就也想让孟壮攀着他往上爬?”
何氏摇头,“阿娘统共就你们这一儿一女,你成了家,我是不用担心了,可你弟弟……他伤了手,做不得重活,没人能看得上他,县里那三亩田,全卖了充作聘礼也不够,若不谋个体面些的身份,他怎么能成家?他若是没个好结果,我以后又该怎么去向你父亲交代。”
提到早早去世的孟父,孟柔的眼泪越发止不住。
何氏又道:“你也别说我不替你着想。
人人都说嫁女要高嫁,可江府的门槛这么高,连个侍女都穿戴得比县令夫人还好,把你弟弟扶起来,你以后在家里多少也能硬气些。”
但这原本就不是孟柔能决定的事。
“阿娘,就算我说了,江五也不一定肯帮忙,况且他就算肯,也未必能帮上忙。”
何氏笑起来。
孟柔不懂,她却很明白,像江铣这样的人,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金银,都够下面人吃一辈子了。
就拿刚才服侍孟柔的婢女说,分明是供人驱使的贱籍,穿着打扮却比外头的良民都好,也不必挨饿受冻。
在外头的良民,说着是身世清白高人一等,实则不还是被人呼来喝去。
“也不是非得做官,你阿弟会识字,就让他给姐夫当个账房先生,算算数,清清账,也算给他找个差使做,实在不行就让他去给江五牵马,当个小厮总行吧?”
何氏用袖子擦干净脸,又给孟柔擦去泪水,“再说了,阿柔生得这样漂亮,只要你肯求,江五哪有不肯应的事。”
“我……”
孟柔垂着头,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
何氏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江家二郎娶了郑瑛,郑瑛的兄长又娶了公主,所以江婉的及笄宴上便能高朋满座,甚至能请到公主来观礼,若是没有中途客人落水那回事,想必能为所有长安人称道。
江婉有兄长嫂嫂帮扶,所以能办起这样盛大的笄礼,郑瑛也有兄弟家人撑腰,所以江家上下所有人都尊重她。
若是孟壮也能有一官半职,孟柔想,或许大夫人就不会连她一声辩解也不肯听了。
话都说明白,何氏便也不是非得要住在江府,眼看天色不早了,就顺着孟柔的意思拿钱出门,准备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再说。
临行前不忘告诫她:“一个人发迹不叫发迹,一家子发迹,那才叫好呢。
阿柔,你可千万别犯糊涂,学那等不知事的,有了夫家就忘记娘家。”
孟柔点头,亲自把她送到院外。
巧合的是,数日未回家的江五,竟然赶在宵禁前回了家,只是一来一回的,错过了何氏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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