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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林霜柏拽进浴室打开蓬头去清洗他满脸的血污时,沈藏泽想起十一年前在墓园里的那一幕。
在夏蓉蓉的葬礼结束后,他一个人在墓前站了很长时间。
尽管双眼刺红,可无论是葬礼前、葬礼举行的整个过程中乃至结束后,他都没有留下半滴眼泪。
沈义并没有来参加葬礼,在后来长达好几年的岁月中,沈义都一直没有去给夏蓉蓉扫过墓,仿佛只要这么做就能逃避夏蓉蓉已经在任务中牺牲的事实。
没有下雨,也没有阴天,下葬的时候甚至阳光灿烂到刺眼的地步。
在亲戚都离开后,他仍旧在墓前站着,从下午一直站到了黄昏。
他穿着警队的制服,戴着警帽,在夏蓉蓉的墓前站着挺直的军姿,哪怕过去好几个小时,仍旧纹丝不动如同雕塑。
斜阳打在墓碑上,他抬起僵硬的手臂对着墓碑敬礼。
青绿的草地,死寂的墓园,拂过的风声里仿佛隐隐传来了远方哀戚的挽歌。
墓园边上的大树下,一个消瘦的身影藏在树后。
他其实早就看到了躲藏在树后的那个人,戴着鸭舌帽与口罩,黑色的西装松垮地罩在那副单薄瘦削的身体上,双手还戴着一双白手套。
尽管将面貌遮挡严实,然而他还是认出来那个人是被救出来的人质之一,林朝一的儿子。
他曾经去医院看过那个被亲生父亲绑架囚困多日的十九岁少年,躺在病床上,身体瘦骨嶙峋,因腰腹被刺伤内脏出血重伤而接受了手术,虽然挺过了手术却始终昏迷不醒。
后来再没有打听过少年的情况,只在不久前听说,少年在昏迷了一个多星期后醒来,因为精神受到极大的刺激而产生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必须接受长期的治疗。
他没有想到,少年会跑来他母亲的葬礼。
尽管由始至终,少年都远远躲在树后不敢露面。
这样也好,若是少年走到他面前,他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朝同样是受害者之一的少年发泄自己心里的怨恨与悲痛。
在暮色彻底消散前,他离开了墓园,在公交车站等车时,他看到少年也摇摇晃晃地从墓园里出来,然后蹲在路边缩成了一团。
少年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知道,因为在那之后他所乘坐的公交车到站,他上车后再没往车外多看一眼。
从短暂的回忆里回过神,沈藏泽看着林霜柏那张被自己揍得惨不忍睹的脸,拧眉扯过挂在一旁的毛巾,动作粗暴的将血水擦拭干净,而后捏住林霜柏下巴强迫他张口看了眼口腔内的状况,虽然舌头和内侧的软肉都是伤口,但并不严重。
从蓬头里出来的冷水打湿了两人身上的衣物,纯棉的面料湿透后贴在皮肤上的感觉并不舒服,沈藏泽一言不发地关掉蓬头,冷着脸又把人拽出了浴室。
卧室不是个适合谈话的地方,客厅的茶几和沙发上都是溺孩杀子案的资料,沈藏泽把人拉去书房,然后去拿医药箱。
林霜柏全无反抗地任由沈藏泽摆布,直到沈藏泽拿着医药箱回书房要他脱掉湿了的衬衫好查看后背的伤口,他才又抓住沈藏泽的右手腕把那手背指关节都伤痕累累的手扯到自己眼前查看。
沈藏泽砸到墙上那一拳是用了十足的劲,也就沈藏泽是刑警,没少练格斗和拳击,否则这右手多半要骨裂。
拳峰指背处的皮肤都裂开了,冲过水后血红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林霜柏想要给沈藏泽处理手上的伤口,却被甩开了手,他抬头看站在面前的沈藏泽,却见对方面容冷若冰霜,居高临下眼神森冷的睨视他。
“你不是唯一的人质,怎么就认定教唆林朝一用残忍手法杀人分尸的,是你而不是安善?”
沈藏泽再愤怒、再怨恨,情绪再如何激荡翻涌像火一般烧得他胸臆间痛不可耐,他到底是个办案多年的刑警,丧母之痛沉淀多年,不会因一时的情绪失控便彻底失了理智。
幸存的人质有两名,林霜柏和安善,若当真有人教唆林朝一虐杀被绑人质,那么为什么林霜柏会认定那个人一定是自己而不是安善?安善同样有可能教唆林朝一进行虐杀行为,不是吗?
“的确,当时我跟安善都是法医系的学生,都掌握了最基础的人体结构知识,但,安善从小就善良正直,不存在任何性格突变的转折点,更重要的是我父亲不可能听安善的教唆。”
林霜柏语速极慢,因为舌头和口腔内都是伤口的关系,他的咬字也不如平常那般清晰,“十几年前的经济案,我父亲是受害人之一。
当年的经济案庄家是分了几个阶段对股市进行操纵,第一阶段主要是庄家吸筹,第二阶段是边吸筹边拉升,第三阶段便是边拉升边派货;往往到了第三阶段的时候,有一定投资经验的投资者都会忍不住在高位买入,因此当年,我父亲同样听信了他人之言,在高位买入并在最后因为没能及时跑路导致破产。
而那个他人,就是安善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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