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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只觉自今日在紫宸殿,听李冕说沈朝颜夜里要跟霍起不醉不归开始,整个脑子就已经不由自己。
而乔装打扮、夜探香闺,活了二十几年,谢景熙也从未如今日这般荒唐过。
心头对如今之行不齿,身体却生出自己的意志。
脚下像生了根,他就这样站在她的床前,挪不动半寸。
屋里没有点灯,唯有檐下几盏灯笼晃荡。
光华流转,在云纱的床帐上拂过,映出从里面探出的一只纤足。
月白的锦袜,用的是上好的暗纹织锦。
不像沣京贵女们时下流行的花鸟华丽样式,沈朝颜的锦袜就是最素净的白色。
这么一来,倒衬得她露出的那节脚踝格外干净。
呼吸微滞,他忆起上次在大理寺狱里遇了刺客,她受伤的地方似乎就是脚踝。
纷乱的心绪找到一点疏解的出口,连目光都变得理所应当。
行动快于思维,回神之时,谢景熙已经撩起床帐的一角。
藏了半宿的月色一泻而下,为铺了半枕的黑发烁上森森的光。
发丝纷纷扰扰、纠葛不清,像他对她秘而不宣的隐念。
耳边倏有秋夜虫鸣,窸窸窣窣,像一根颤动着的心弦。
床帐忽然化身罗网,倾天覆地地将他围困。
思维纠结,又似空白。
谢景熙倾身上前,完全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直到嘴唇触到那片想象过无数次的柔软。
屋内灯火晃了一晃,一如他身体的轻颤。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攀上脊背,谢景熙怔忡,堂堂镇北王世子,人前光风霁月、人后杀伐果决的大理寺卿,此时此刻,竟荒唐地偷吻着一个女子。
他感到一丝羞愧,同时也觉出一种释然。
撕开那些高风亮节和运筹帷幄,归根结底,他也只是一个男人而已。
囿于囹圄、困于三垢,避无可避。
他习惯性地把自己抹杀藏匿,变成一个只为过去而活的行尸。
曾经他也以为自己已经同萧氏的所有人一起,死在了昌平十五年的冬天。
可是这一刻,颤动的心跳和温热的呼吸那么真实,就像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刻一样。
他忽然意识到,活着可以这么容易——容易到只需要一个吻。
谢景熙突然想,等萧家的案子落定,若有机会回到安北的话,他想带她去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看看。
窗外月色流转,谢景熙一怔,他发现十年来,这是他头一次思考案子了结以后的人生。
*
九月一至,沣京的天气便一日凉过一日,很快便要到授衣祭祀的寒衣节。
这日,温姝带着温二娘从东市回来,买了些用于祭祖的冥纸和衣料。
寒衣节祭扫烧献,纪念仙逝亲人。
而自温姝十三岁家母病亡,每一年的寒衣节,烧给亡亲的冥衣都是她亲手缝制的。
偏院里灯火疏漏,暗室内一灯如豆。
温姝拨了拨面前的油灯,转头却见另一边的温二娘伏于桌案,不知何时已睡了过去。
温姝叹气,小心地抽出她手里尚未缝好的衣料,将架上的氅衣轻轻给她披上。
“温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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