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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沧蹙眉道:“妖界。
此事因本君而起,无论如何,总不能让你们冥界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道明道:“殿下不如在玄阴宫等一等,殿下素日与帝座交情深厚,如今殿下所想,帝座自然能知悉,此行若真有决议,想必会回宫后派人告知殿下,殿下何不在此等候片刻呢。”
道明这话说得发自肺腑,如今帝座虽不似往常那般神态,但总归还是帝座,总不会出什么乱子。
他对蔺沧和妖尊之纠葛约莫了解三分,若是蔺沧如今前去,三人间不知会发展至何境地,不如先让帝座去一趟为好。
蔺沧心中虽焦急,却也答应了下来,他看着玄阴宫宫殿檐角上挂下的冰凌愈来愈长,眼中渐渐生出一抹哀愁。
孟元回忆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到这处宫殿里的,只记得最后在那殿中跪得实在疲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已身处一座陌生的宫殿中。
殿内无人,日光从半开着的窗中倾泻进来,落在积了薄薄一层灰的地上,勾勒出几粒浮沉在空中轻轻飘过的曲线。
昨日之事仿佛是做了一场大梦,但此刻的场景却又实实在在地提醒着她,这并非一场梦。
她艰难地爬起身来,略活动活动了酸软疲乏的四肢,下地走到外殿。
依旧无人,殿门紧闭着,她可从外殿开着的窗中依稀见得外面的景致,殿外并无花草树木,惟有极高的宫墙,宫墙之后是灰色的、并不晴朗的天空。
她试探着推了推殿门,不似她想象那般不可动,而是伴着脱落了漆的、上了年岁的老木吱呀之声,轻松向外推了开去,迎面是一阵山风,吹得她咳了一咳。
殿外空荡荡的院落里本是无人,她这一咳却引出一个宫女,不知从何处闪出来向她伏了伏身,恭敬道:“娘娘起身了?奴婢来侍奉您。”
孟元脸色一僵,但并未多做争执,只如提线木偶一般地任由那宫女唤上其余几个人,一番梳洗妆饰之后又供上了早膳,她扫了一眼那桌上精致的糕点粥食,她虽已近整整一天未进食,却丝毫不感饥饿,左右不是凡人,吃与不吃一时间都无甚要紧。
那些衣着华丽的宫女也并不逼她,只等她吩咐后便尽数收拾了,然后一齐退了下去,殿内殿外复又空空荡荡,好似她们没来过。
孟元坐着垂思良久,她知晓自己逃不出去,如今想要寻死又非一件易事。
若是凡人,一头撞在墙上便会有死的可能,可惜她不是个凡人,即便是撞在墙上磕个头破血流,只要身上的血还没流干,就能轻松地被救回来。
他们这些做神仙妖鬼的,生死不取决于身体发肤,而是看元神是否涣散。
若是中了一道什么诀,或是被这五界之内的兵器中伤,方才有涣散元神的可能。
她之前不知从何处听了一句话来,当年洛华郡主自戕,是用的一把剑。
可惜她身上如今空无一物,想要寻死都没个出路。
宫殿里头除了一些简单的物件之外,旁的无甚东西,连做装饰用的瓷瓶雕木都无一件,各处都落着薄薄的灰尘,看上去此处空置已久、无人居住。
她抱着一丝不大的期望从外殿开始翻箱倒柜,这些上了年头的器具件件如同暮年的老人,沉闷而腐朽,木头自身的纹理在岁月的打磨下变得不太清晰,又因灰尘而失了昔日色彩。
孟元将那些个柜门一开,涌出一片尘雾,洋洋洒洒落在她身前,除此之外再无旁的东西。
她如此从外殿翻找至内殿毫无所获,正低头叹息之时,背后传来一道童声:“你在找什么?”
这是一个孩童的声音,稚嫩清脆。
孟元脊背一凉,不敢回头看去。
她吞了吞口水,这儿哪来的小孩?莫不是撞见鬼了?罢了罢了,如今对她而言还不如撞见鬼,她在冥界里见过的鬼多了去了,更何况她现在是一个求死之人,还怕什么东西。
她沉着面色回了头,一个小男孩撩开圆桌上厚重的绸缎桌布,从四脚圆桌底下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眼睛亮亮的,眨眼好奇地看着她。
孟元默然看着这个小孩良久,小孩见她不说话,如一只鱼一般灵活滑溜地从桌子底下弯腰出来,他站起身子时还没有那圆桌高,却有些老成地倚着那桌脚直直地看着她:“你怎么不说话?”
不盛的日光照在小孩身上,在斑驳的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孟元松了一口气——不是鬼,鬼是不会有影子的。
她短暂地放下心来,随之又提了上去,警惕地看着小孩道:“你是何人?”
小孩从头到脚打量着她,嘟哝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孟元一愣,有些不大自然地打了个哈哈,她总不好和一个小孩子说自己在找什么东西好寻死,只道:“我只是对这儿好奇,无聊间翻看一下罢了。”
小孩“哦”
了一声,伸出圆滚滚的手揉了揉眼睛。
孟元身上依旧穿着一身红衣,因着昨日的奔波和审问,衣裙上沾了不少尘土,却掩不住彼岸花那热烈鲜艳的红色。
她如今忧心着,秀眉蹙起,染着一层愁色,朱唇微抿,娇态倾颓。
即便是如此,也难掩姿色,反倒更添了一番忧伤清丽的韵味。
小孩满意地点点头说:“他们说宫里新来了一个娘娘,我想来看看娘娘长什么样,原来长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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