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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那件缢杀北狄可汗时撕裂破损的月白长裙不见了,而是一条卷草纹的白衫青裙,清淡秾艳相宜,别有一番端庄。
谁人给她换了一身衣服?
她呆滞地看着顾昔潮,耳后一热,才想起自己已是鬼魂,无需换衣,他定给自己又烧了衣。
也对,那一身月白长裙已在混战中被扯烂。
她从牙帐出来那个样子,定是吓坏他们了。
沈今鸾抬手不断地绞着一绺发辫,忽然开口,声音轻如飘雪:
“我,可怕吗?”
我是恶鬼,你怕不怕我?为何千万人中,唯独你朝我走来?
她低垂螓首,脑中浮现出那夜所有人耸立避退的场景,其实想问这一句。
“可汗猝死,北狄大乱,诸王争位,大魏北疆有了数年的喘息之机。”
“你杀了铁勒腾,救了我们所有人,也做成了我们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
顾昔潮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犹如月隐星沉,晦涩之中带着她不熟悉的哀恸。
“旁人或许惧怕,但我,认得你本来面貌。”
唯有我,知你本来面貌。
明媚的光鲜的,丑陋的不堪的,完整的破碎的,挚爱的厌憎的……只要是你,便想全部懂得。
幽影里的女子静美其姝,月色下雪白如缎的一截颈子仰起,好看的杏眸睁大几许,眼尾沾染烛火的薄红,微微翘起。
他默默凝望她,从前只在梦寐里见到的神情,一颦一笑,又复现在他眼前。
瘦长的五指在袖侧紧张地握紧又松开,不由自主地朝她的脸伸了过去。
朦胧的灯火里,她的神容露出一丝讶异,却也没有退却,任由他的手拂过面靥,轻轻落在浓密的鬓发之间。
“娘娘的头发乱了。”
她茫然抬手整理,才抚至鬓边,冰凉的手指与他温热的掌心相触。
魂魄的手指柔若无物,仓皇又徒劳地想要从他厚厚的老茧中退开,逃逸一般。
杀伐果断的皇后娘娘何时这般怯过?
在她惊怯的目光里,他无声收拢了手指,沉声道:
“娘娘该去见一见屋外的故人。
他们都以为,沈家十一娘回来了。”
男人的另一只手将她鬓边一缕乌发捋至耳后。
箭袖落下,沈今鸾的鬓边多了一朵新折的春山桃,含苞待放,柔嫩娇美。
她却觉得鬓边好似灼烧了起来。
眼底是烛火,指尖也尽是火焰,鬓边也落满火焰,全部烧至心头。
待她回过神来,想起是被屋外的吵闹声惊醒的,她极力压下心悸,平静地回他道:
“怎么了,他们在吵什么?”
男人双眸抬起,浓黑的眉峰似是微微一挑。
“娘娘,他们要杀臣。”
杀人如麻的顾大将军如是道。
烛火的暗影下,他扶着她,一步一步走出房门。
他的掌心自从攥住她的手指,一直没有松开。
她呆呆地由他牵引着,走过一道一道的廊柱,在顾家的宅院里穿梭,如归家一般。
昔日针锋相对得皇后和大将军,携手一道往院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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